中美冲突的新时期，在美华人该如何自保？

【芝加哥侨学网记者孙思航报道】美国政府打击“中国间谍”案，造成不少冤案错案，前有李文和，近有郗小星、陈霞芬。如今中美关系局势紧张，间谍案调查是否针对华裔族群？在美华人该如何避免成为牺牲品？

3月9日，美国多个华裔组织在芝加哥大学举行“中美冲突时期美国华裔面临的新环境”研讨年会，邀请FBI、联邦检察官代表与会，与众多华裔律师共同探讨这些敏感话题。

这是一场充分体现美国华人群体忧患意识的研讨会，美国政府机构代表与美国法律界专业人士、民权机构代表表达出截然不用的观点，并为在美国公司、科研机构就职的华裔专业人士提供了诸多有益的建议。

论坛现场

各界与会嘉宾合影

本次论坛是由美国华人联合会（UCA），Six Hues, UCA伊利诺伊州分会以及百人会（Committee of 100）、Civic Leadership USA （CLUSA）等亚裔社团组织发起，吸引了上百名华人参加。

FBI探员Joel Robertz、司法部联邦助理检察官Steven Dollear、伊州超级律师黄正东、律师吴大同、社会活动家王爱玲、律师孙自华、律师Andrew Kim针对当前令华人担忧的间谍危机，从不同视角，依据大量数据和事实，对当下的局势做了详尽专业的分析。伊州华裔众议员马静仪（Theresa Mah），国会参议员Tammy Duckworth的外联主任Jessica Sewell，美国华人联合会主席薛海培，CLUSA执行董事Anthony Ng出席论坛。

FBI与会代表：
参与“千人计划”本身不违法

在反间谍调查领域拥有10多年经验的FBI探员罗伯茨（Joel Robertz）指出，在美华人并非是美国政府重点的打击目标，美国华裔也不是经济间谍问题的主要制造者。

罗伯茨强调，一切反间谍行动都是需要在美国宪法、法律的许可下操作。FBI的使命是维护宪法和保护美国人民，包括美国华人在内的所有人。FBI在调查时只是针对一些可疑活动、一些特定的行为，而并非针对某一族裔。

参与论坛的FBI探员Joel Robertz（左2）表示参与“千人计划”本身不违法

FBI探员特别提到了近年来被推倒风口浪尖的中国政府“千人计划”，他指出，参与“千人计划”本身并非违法，但在项目中受到鼓励，通过非法手段把美国的技术和科研成果带回中国就构成了违法。他提醒在美华裔科技人士、高端人才需要谨慎，需要在符合美国法律的前提下从事相关活动。

罗伯茨表示，中国政府完全有权力制订并实施自己的战略目标，并且可以动用全部国家力量推进这些目标。也许其中的某些目标会与美国的目标产生冲突，如果在美国推行和实施的话，有些手段可能会违反美国法律。

联邦助理检察官：
间谍案不应伤及无辜

美国司法部联邦助理检察官多利尔（Steve Dollear）在本次活动上指出，联邦法律第1831条和第1832条对于盗窃商业机密和经济间谍有具体规定，并介绍了商业机密和经济间谍的相关定义和要素。多利尔表示，通常窃密行为容易发生在雇员离职的时候。比如，嫌疑人订了去中国的单程机票，携带3万美元现金，行李还发现夹带大量印有“机密”字样的文件。

司法部联邦助理检察官多利尔（Steve Dollear）

多利尔表示，窃密行为有时花5分钟到几小时拷贝信息到一个U盘，每个案件情况都可以很独特。司法机关在调查时候，都要遵循“不越线原则”，以保护美国国家利益，同时也不应该伤及无辜。检查机关有责任在起诉的时候提供超越合理怀疑的证明，而且一般都是由利益受到损害的公司首先向政府机关报案。

法律界不同的声音：
间谍案的确存在针对华人的倾向

虽然政府机构代表指出间谍案调查不会针对某个特定的族裔，但不少与会法律界人士则表达了不同观点，即美国政府在间谍案调查方面存在针对华人的倾向。

1.华裔的确被特别关注

社区活动家、Six Hues博主、前民权律师王爱玲(Aryani Ong)则认为，当下中美关系趋紧，美国华裔虽然并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但是已经明显成为被特别关注的目标。

前民权律师王爱玲(Aryani Ong)致辞

王爱玲梳理了美国历史上所发生的针对少数族裔歧视和一些有争议的行为，包括颁布《排华法案》，二战期间拘禁日本移民，以及最近川普政府签署的“禁穆令”，让包括有绿卡的穆斯林移民瞬间被波及。王爱玲表示，最近几年政府部门对于间谍行为的指控呈现特别聚焦在美华裔的势头，引发华人社区不可避免的焦虑。数据显示，从2015年以来，就有5个大的间谍案件都涉及美国华裔科学家。最近出台的胡佛研究所报告里，更是不乏严厉措辞，针对华裔社区。

2.经济间谍案华裔嫌疑人比例猛增

来自Greenberg Traurig律师事务所的Andrew Kim律师则指出，他在为“百人会”做华裔被过度执法的调查中发现，1996-2008期间出现的经济间谍嫌疑人中，华人的比例为17%, 而在2009-2015年期间，嫌疑人是华人的比例则猛增到52%。

在被定罪的被告当中，如果你的姓氏是欧美裔，被假释的概率为48%，平均刑期为11个月，而华人或者亚裔姓氏被假释的概率仅为22%和21%，平均刑期为25和22个月。相比之下，亚裔明显受到更严苛的待遇。在他的数据分析下，那些针对种族的隐形歧视昭然若揭。

“李文和案”的辩护者、著名律师孙自华（Brian Sun）致辞

3.华裔间谍案调查存在过度执法

“李文和案”的辩护律师孙自华（Brian Sun）应邀前来本届论坛。孙自华律师多次参与复杂的商业诉讼、白领犯罪案件的辩护，他首先对针对族裔和特定人群的歧视做了讨论，表达了当下华人因感觉被国家机器特定关注、害怕被不公平对待的担心。

孙自华律师表示，在意识形态、地缘政治、经济、军事等多个领域，中国都是美国的竞争对手。他认为，美国政府在间谍案调查方面有针对华人的倾向。孙自华指出政府部门曾经在多个案子中采取了过度行为，从李文和，到礼来公司（Eli Lilly）无辜的科学家，屡次蒙冤。李文和案的帕克法官曾经罕见地对于李文和在被拘押过程中遭受的不公对待而替行政部门向他道歉。所谓华人窃取礼来公司商业机密的案件发生时，美国媒体也以“涉嫌盗窃价值5500万美元的商业机密”的耸人听闻标题进行报道，结果案件却最终撤诉。

间谍案调查
的确会伤及无辜

李文和、郗小星、陈霞芬，这些都是美国政府打击“中国间谍”案中的无辜受害者。本届论坛与会法律专家指出，不少所谓的中国间谍案，往往源自华人本身法律意识的、法律知识的不足，这是特别值得警醒的事情。

McAndrews,Held & Malloy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精通知识产权的吴大同(George Wu)律师指出，一方面确实存在真正的华人间谍，而另一方面，华人群体中会有无辜者被波及。

律师吴大同（George Wu）在论坛发言

吴大同律师提到一个具体实例，解析在当下严苛的审查氛围下对一个上中产阶级华人的具体影响：在一家美国电信公司就职的华人被解雇，原因是他到中国探亲渡假期间，在中国通过VPN远程工作。公司的资产保护部门取消了他的访问权限，公司并因此解雇了他。

吴律师很同情他这个朋友的遭遇，并提到此人处于需要维权、但没有足够资源去与公司对抗。这是一个在当前严抓华人间谍的大环境下，被波及伤害的活生生的例子。这位朋友的生活遭到了全面冲击，需要重新找工作，甚至需要对抗生存危机。


形势真有那麼严重？
美国法律平等保护美籍华人

耶鲁大学法学博士黄正东律师则认为，在当前中美关系紧张的局势下，一些华人感到害怕，开始避免参加在中国举办的会议，这种情绪可以理解。不过，黄律师指出，美国的法律平等地保护包括华人在内的所有美国人，社会给予被保护的权利，华人可以使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伊州超级律师黄正东认为不必人人自危

黄正东表示，在当前紧张局势下，实际上只有大概100个左右的华人被以经济间谍嫌疑起诉。虽然川普私下说大部分中国学生是间谍，但是他并没有看到一个中国留学生被以间谍罪定罪。相对于美国500多万的华人总数而言，这个数目说明问题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重。黄律师也做移民案子，他认为，目前的移民形势并没有对中国人形成额外明显的区别对待。比如，90%的EB-5移民，还是来自中国。

“伊利诺伊州超级律师”黄正东认为，在美华人要了解相关法律，并在遇到问题时用法律武器保护自己，同时要相信美国法律对公民的保护和司法公正，目前中美关系虽然紧张，但所谓的“中国间谍”危机不应造成人人自危的恐慌。


中美关系紧张
美国华人该如何自保？

盗窃贸易秘密与经济间谍活动（Theft of Trade Secret or Economic Espionage）的主要标准是：未经允许拿走公司秘密，存在为自己或者第三者（或者外国）牟利的动机等。只要不是公开发表的公司信息，公司员工不可私自获得。科学家申请NIH基金的时候，需要申明是否还得到外国资金。对于有时候可以在家工作的华裔专业人士而言，一定要弄清楚所在公司的政策、权限，以避免被怀疑是间谍。

当天与会法律专家，为广大华裔专业人士提出了众多建议。

论坛现场

黄正东律师提醒广大华人，尤其是在美国公司、科研机构就职的华裔专业人士群体，需要了解哪些事情可以做、哪些不可以做，需要有常识性判断，遵循阅读规则，不要违规下载文件。Andrew Kim律师则提醒那些从事美国国家重要项目的华裔学者、科学家，在从事中美交流时候，要特别注意遵守规则，做到公开透明。吴大同律师也强调，华人应该全面了解自己所在公司的规章制度，在职场中要做到信息透明、全面合规。

针对“千人计划”，孙自华律师强调，在中美关系紧张的环境下，华人在工作领域处理敏感信息时候，要遵守职业操守，不要做任何违背法律和公司规定的事情。特使是从事与中国合作交流的项目，要注意全面透明，避免涉足灰色地带，试图与系统玩游戏。

法律界人士强调，美国法律平等地保护包括美籍华人在内的所有美国人，在美国华人要有法律意识，善于运用法律武器来保护自己。FBI可能找你谈话，这至少希望有机会让你知道为什么找你谈话。曾经有几位自己认为没什么问题跟FBI直接谈话，后果严重，包括李文和、陈霞芬，他们在与政府机构代表谈话的时候，并没有律师在场。遇到这种情况，你有权利在任何时候终止谈话，要求有律师在场，用法律保护你的权利。


美国华人联合会简介

本次活动额主办方之一、美国华人联合会（United Chinese Americans），是一个致力于维护华人权益，以“服务、引领、激励”为理念的机构。美国华人联合会主席薛海培专程从首都华盛顿赶来参加论坛，与论坛嘉宾和听众沟通交流。

美国华人联合会主席薛海培（右）

在本届论坛结束之际，薛海培提出了这样的问题引人深思：“在美中关系急剧恶化的今天，在华人有可能再次成为受到政府特别’关注’，我们华人社区真是应该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想想：什麼才是我们社区的真正利益所在？什麼才是我们大家应该团结在一起共同努力的？我们如何才能从一个中国人成为一个美国华人？我们对这个国家，对祖籍国，对这个世界的职责是什么？” 

薛海培的问题涉及到广大在美华人身份认同的困境，无论是情感上、还是体现在事业与生活中，这样的话题都与大家的生活密切相关的话题，非常值得探讨的话题。

美国华人联合会是一个全国性无党派、非营利的联盟。联合会植根于社区, 倡导公民参与社区服务与管理、积极参政议政、传播华人文化遗产，扶持青少年健康成长。美国华人联合会力争在美国各地营造丰富多样的社区活动、不断壮大华人社区，增进社区和社会对中美之间的互相了解, 共创美好未来。有关详情，可上网（https://ucausa.org）。

（芝加哥侨学网 特别报道，部分图片来自UCA）